從王茂蔭家訓詮釋徽州家風(2)
青衫故人
盡孝齊家,正德立身傳家風
盡顯祖德流芳。王茂蔭齊家思想深受其祖母方太夫人影響。方氏遵循傳統(tǒng)道德,深明大義,治家有方,備受敬重。道光十二年(1832年)九月,三十四的王茂蔭及第進士,備官戶部后,乞假歸省,其祖母諄諄告誡:“吾始望汝輩讀書識義理,念初不及,今幸天相余家,汝宜恪恭盡職,毋躁進,毋營財賄,吾與家人守吾家風,不愿汝躋顯位,至多金也。 ”道光十七年(1837),方氏八十壽辰,已在戶部任職的王茂蔭乞假省視,祖母告誡他的還是“吾家雖貧寒,粗足自給,愿汝善守身,不愿汝積多金也。 ”王茂蔭自己遵循祖訓,并以其自身言行發(fā)揚光大,他要求兒孫自覺傳承其家風。咸豐八年(1858),他續(xù)作《家訓和遺言》寫道:“諸子都已成家,此后各自努力成人,我亦管不了許多。即我身在,兒輩不遵教訓,亦屬無益。若知無爹自責志,思我遺言,聽好話,行好事,交好友,則如我在一般也。 ”
力求忠孝兩全。王茂蔭極盡孝道,也是其祖母的延伸。方氏對待老人十分孝順,侍奉臥床婆婆十年,無半句怨言,在鄉(xiāng)里廣為傳頌。王茂蔭祖父客死他鄉(xiāng),方氏強忍中年喪夫之苦,還百般開導婆婆老年喪子之痛。王茂蔭在京任職,未攜家眷,主要考慮祖母、母親年事已高,留夫人、子女在家代其盡孝。他認為“孝弟二字,是人家根本,失此二字,其家斷不能昌”,他要求其子:“叔(指王茂蔭弟弟)等在上,汝輩須恭敬,一切要遵教訓,切勿因爭多論寡,致失子侄之禮”。而且不但在大家庭內,要主動孝順長輩,“他日分居時尤宜切記”,他還告誡子孫“莫看眼前吃虧,能吃虧是大便宜,此語一生守之用不盡”。他用“能吃虧是大便宜”來詮釋有舍才有得所蘊含的哲理,并且他還強調這個道理“不獨家庭宜然,凡與人交皆宜如此”。
傳承樂善好施。王茂蔭傳承了古人“仁者以財發(fā)身,不仁者以身發(fā)財”理念,仗義疏財以修養(yǎng)自身的德行。他生活簡樸,資助孤寡者,卻習以為常。鄉(xiāng)親族里,修橋補路,建廟修祠,則量力捐資。他滴水之恩,以涌泉相報,其啟蒙老師王子香,家道敗落后,王茂蔭招來王先生兒子,勉勞勵勉,寄錢資助。王茂蔭不但自己慷慨解囊,他心系鄉(xiāng)黨,極力倡導族群團結、安居樂業(yè)。他為家鄉(xiāng)“承慶祠”的楹聯(lián)寫道:“一脈本同源,強毋凌弱,眾毋暴寡,貴毋忘賤,富毋欺貧,但人人痛癢相關,急難相扶,即是敬宗尊祖;四民雖異業(yè),仕必登名,農必積粟,工必作巧,商必盈資,茍日日侈游不事,匪癖不由,便為孝子賢孫。 ”
保持平民心態(tài)。王茂蔭雖為京官,但始終保持平民心態(tài),除衣食住行、族親往來等日常生活外,在婚喪嫁娶上也保持一顆平民心。如:對其小女兒婚事,完全沒有名門千金、門當戶對觀念,他在《家訓遺言中》寫到:“我之遺累,只一少女,汝輩當留心訪一中等人家,雖填房亦可,切勿存不填房之見”?!拔┤思乙?,郎才要學好。盡他身上所有送出門,便算完我心事”。又如,在對待修建墳墓態(tài)度上,王茂蔭倡導“厚養(yǎng)薄葬”,不講排場,不但其死后墳塋陋如平民,為其長輩修墳也簡陋不虛費。咸豐八年(1858)十二月,王茂蔭給弟弟寫信談及給父輩建墳一事,要求:“只要將穴墩做好,以便驗看,四邊陪襯規(guī)模,均待真用得后再做”。
治國安邦,青史留名平天下
直言敢諫只為國。王茂蔭為人耿直,不避權貴,力持正論,敢于啟奏他人不能言、不敢言的奏議。在其供職的清朝道光、咸豐、同治年間,大清王朝經歷兩次鴉片戰(zhàn)爭、太平天國起義、捻軍起義,朝廷內憂外患,千瘡百孔,王茂蔭一直忠心耿耿,恪盡職守,向皇帝提出經濟、人才、軍事等方面諫議。甚至因反對發(fā)行不可兌現(xiàn)紙鈔受到“嚴行申飭”而調離戶部、至兵部任職后仍致力于“團防”,并堅持諫言。王茂蔭自咸豐元年(1851年)任戶部“江西司員外郎”“陜西道監(jiān)察御史”時,呈遞首份奏折以來,十年間(不含“開缺”四年),上奏百余份,其中不乏《請暫緩臨幸御園折》那樣,直指咸豐皇帝聲色犬馬的逆耳“死諫”。歙縣清末翰林許承堯曾說過:王茂蔭單憑《請暫緩臨幸御園折》,就足以青史留名。王茂蔭不但自己剛正不阿,還要求子孫后代傳承他直言敢諫品格,他告誡子孫“他日有如諫垣者,亦不必以利害之見存于心,能盡此心,自邀天鑒”。
舍身報國志不摧。王茂蔭有著濃厚的忠君思想,他在《家訓遺言》中多次提到“蒙上恩超擢”、“疊沐覃恩”等。他雖知道所獲“恩寵”“非自阿諛求榮中來”,但仍感皇恩浩蕩,決心以身報國。咸豐元年(1851)六月,王茂蔭丁父憂三年,服闋,回戶部供職,本打算“坐以二年為期即行告歸,”然而,“自上年來,賊氛日熾,時事日艱”,自知“臨難而逃,實所深恥,遂立意不告歸”。認為自己“通籍食祿已二十余年,而敢于軍書旁午之時作抽身而退之計乎,義無可逃”。咸豐三年(1853)六月,續(xù)作《家訓和遺言》寫到:“現(xiàn)在逆賊肆亂”?!白源Р荒艹隽①\,萬一或有他虞,惟有以身報國。誠知不足塞責,然才力有限,舍此則恐有辱國辱身之患,故不能作他想也”。王茂蔭以身報國之心可鑒,在其臨終前,仍囑咐后人勿忘皇上天語“志慮忠純,直言敢諫”,不可阿諛求榮。
青史留名平天下。王茂蔭生不圖名,死后卻流芳千古。清同治四年(1865)六月,王茂蔭在籍病故后,皇帝諭旨給予“廉靜寡營,遇事敢言,忠愛出于至性”評價。朝野贊聲鶴起,“三代帝師”、“四朝文臣”之稱的大學士祁寯藻挽聯(lián)贊曰:“諫草逾萬言,每讀焚余心事,光明照青史;交情獲三益,最傷別后手書,感惻念蒼生”;時任欽差大臣、兵部尚書、兩江總督曾國藩挽聯(lián)贊曰:“七旬耆宿,九列名卿,誰知屋漏操修,尚同寒士;四海直聲,卅年儉德,足令朝廷悲悼,何況吾曹”;李鴻章所作《誥授光祿大夫吏部侍郎王公神道墓碑銘》,更是記錄了王茂蔭修身報國的一生。同治六年(1867),德文版《資本論》出版,在其第一卷第一編第三章83號注腳中提及王茂蔭的貨幣思想,成了《資本論》中提到的唯一中國人。同年,《王侍郎奏議》刊刻行世,后兩次“補遺”刊刻,共收錄其奏稿103篇。此后,《王茂蔭列傳》、《王茂蔭集》、《王茂蔭年譜》等記載王茂蔭生平、思想的書籍、文章相繼刊行,廣泛傳播王茂蔭治學、為官、修身、齊家思想。如今,王茂蔭已經成為黃山市廉潔教育的典范。
撇開王茂蔭所處朝代的歷史局限性,他一生秉承的求知、廉靜、求真、忠孝、民本思想,依然是當今社會倡導的主流價值觀,是和諧社會(“平天下”)建設的堅實基礎。王茂蔭的“家訓”也絕非一個長輩對晚輩的教誨或囑咐,更是凝結他一生求學、為官、做人的感悟,也是對徽州家風、乃至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