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與莆田習(xí)俗(2)
采夢
(一)魯迅把小說《梅妃傳》作為考證對象,產(chǎn)生考證主體錯位。
首先,莆田自宋修志以來,歷代史書皆有正傳梅妃,流傳有序。魯迅認為《梅妃傳》最早見于元人的小說叢書《說郛》中是不確切的。實際上,梅妃事跡并非皆源于宋代本的《梅妃傳》?,F(xiàn)保存完整的史志《莆陽比事》是在宋嘉定七年(1214)雕版刊行,比元代《說郛》中的《梅妃傳》早出版近百年。其中注釋明確記載”此傳葉石林得之朱遵度家,乃唐大中二年(注:公元848年)七月所著云”。其次,《梅妃傳》創(chuàng)作的時間與梅妃有無其人也沒有因果關(guān)系。因為,梅妃事跡在許多史志資料中都有記載。
1.《莆田縣志·大事記》載"唐天寶十五年(756)七月,安祿山陷長安,江采蘋(梅妃)死難,里人在黃石鎮(zhèn)江東村建浦口宮紀念她"。這已明確記載梅妃殉難時間和浦口宮建造時間。
2.清道光年間(1820-1850)重修的《江氏族譜》,完整無誤地記載第十二代梅妃?!督献遄V》載:"第十二代,采芹,冊封國舅,官都察院御史(注:應(yīng)為察院御史),忠于帝室,死后賜食廟祭"。"采蘋,唐皇妃,上陽東宮正一品,號梅妃,殉節(jié)賜葬祀廟"。
3.古代浦口宮重修的碑刻清楚地記載江東就是養(yǎng)育梅妃的地方。浦口宮碑刻記:"江東在李唐時,原屬天華村,其地綠野連綿,碧流環(huán)繞,秀氣所鐘,江妃毓焉……。
4.著名詩人、考古學(xué)家郭沫若也肯定梅妃有其人。根據(jù)莆田地方文史研究者林青松2005年7月1日在莆田僑鄉(xiāng)時報《郭沫若確認唐朝莆田有江梅妃》一文中載:1962年11月,郭沫若攜夫人于立群到莆,其《途次莆田》詩有句”梅妃生里傳猶在”,1983年3月,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郭沫若紀游詩選注》一書。由林東海、史為樂聯(lián)合選注,其中錄有《途次莆田》詩,郭沫若的原注是:”唐玄宗初寵梅妃,莆田江東人,村中有浦口宮紀念之,今尚存?!庇纱丝梢?,郭沫若確認這個史實。其實郭老詩句中”梅妃生里傳猶在”的梅妃生里是地名,有人把梅妃生里代代相傳理解為梅妃是傳說的人物是不合郭老詩意。
著名考古學(xué)家、詩人林恭祖先生的最新研究成果,認定杜甫《麗人行》中的"楊花雪落覆白蘋",是用"楊花"與"白蘋"暗喻楊玉環(huán)和江采蘋,意為楊玉環(huán)迫害奪寵江采蘋,并在訪梅妃故里詩中云"世若無其人,少陵何慨嘆?"
以上的縣志、族譜、碑刻和郭老、杜甫詩句都記載梅妃是唐代人,莆田江東的實物資料也都證明梅妃確有其人。所以,無論《梅妃傳》是唐人創(chuàng)作,還是宋人所書,都不能作為考證梅妃有無其人的主要依據(jù),更不能認為小說《梅妃傳》是宋人創(chuàng)作,就以年代不相及,錯判"梅妃無其人"。況且古代小說加頭添跋的比比皆是。如,《三國演義》開頭的《臨江仙》詞不是羅貫中原作,而是清人毛宗崗借用明代詩人楊慎《二十一史彈詞》第三段"說秦漢"所寫的一首開場詞,我們沒有理由以《臨江仙》的詞是假造的,從而推論《三國演義》中的人物也是偽造的。同理可證,假如《梅妃傳》的跋是偽作的,也不能因跋偽作而斷定其人物是虛構(gòu)的。
以《舊唐書》、《新唐書》無記載梅妃而否認梅妃有其人,本身就是片面的。
首先,根據(jù)正史編寫體例,沒有涉及歷史上的重大事件,正史一般不會記載。梅妃沒有直接參與唐史重大事件,《新舊唐書》中沒有記載純屬正常?!杜f唐書》、《新唐書》所能傳載的人物極少,特別是后宮能立傳者不足萬分之一,絕大部分人沒有傳記?!杜f唐書》卷七《后妃傳》只立傳33人,《新唐書》中《后妃傳》只立傳30人,扣除兩書中的重復(fù)者,實際立傳記載的唐后妃只有37名。唐朝共有24個皇帝,除武則天女皇外,還有23個皇帝,每個皇帝至少有"皇后"、"四妃"、"九嬪"、"九婕妤"、"四美人"、"五才人","寶林"、"御女"、"采女"各27人,計113人入冊妻妾。即使有的朝代只設(shè)貴妃,不立皇后,也有112人,加上許多沒有入冊的美女,真是后宮佳麗三千人。唐明皇時代,國家繁榮昌盛,皇帝窮奢極侈,嬪妃宮女近四萬人,但能在《舊唐書》和《新唐書》中立傳的只有直接參與一些重大事件的4人,她們是被廢的原配皇后王氏,一天殺三個太子的貞順皇后武氏(武惠妃),導(dǎo)致安史之亂使唐明皇丟京失國的楊貴妃,以及肅宗皇帝生母元獻皇后楊氏。其次,地方史書、名人詩句等記載梅妃,都應(yīng)當作為考證梅妃這一歷史人物的重要史料。如:
1、劉克莊(1187-1269)福建莆田人,宋淳佑六年(1246)恩賜進士,被宋理宗譽為"文史久著,史學(xué)尤精"的史學(xué)家、著名詩人。他曾寫了四首詠《梅妃》詩,是證實梅妃有其人的重要依據(jù)之一。其中有五言詩《梅妃》和《唐二妃像》(其二梅妃),六言詩《冬夜讀幾案間雜書得六言二十首》錄其一和《讀開元天寶遺事》。特別是《讀開元天寶遺事》一書,充分說明《開元天寶遺事》一書是宋以前出版的書籍,比《梅妃傳》所謂南北宋期間創(chuàng)作更早,這樣的書籍能得到劉克莊認可,其史料也是極具可靠性。
2、《莆陽比事》是宋史學(xué)家李俊甫編著,于宋嘉定七年(1214)雕版印行。李俊甫是福建莆田人,宋嘉定十年進士。《莆田比事》卷二《岐公歸朝梅妃入侍》載:梅妃,姓江,莆田縣人,九歲能朗誦二南詩,即《詩經(jīng)》中的《周南》、《召南》兩組詩歌,并對父親仲遜說:"我是個女子,期望以這種吟詩作賦作為自己的志向。"父親對她感到驚奇,給她取名叫采蘋。
李俊甫在《莆陽比事》中記述:唐開元年間,高力士出使福建時選梅妃入宮;梅妃化妝素淡,服飾雅致,姿態(tài)明媚秀麗,特別喜歡梅花,又善寫詩文,作《蘭蕭》、《梨園》、《梅花》、《鳳笛》、《玻璃杯》、《剪刀》、《綺窗》等賦,自比東晉才女謝道韞;唐明皇寵幸梅妃,戲稱"梅精",并為其題寫"梅亭"匾額,與其比賽品茶;后因楊貴妃專寵后宮,梅妃被遷上陽東宮,作《東樓賦》呈獻皇上,欲求唐明皇回心轉(zhuǎn)意;唐明皇賜一斛珍珠,梅妃不愿接受,并作詩答謝,唐明皇命人為此詩譜曲《一斛珠》;梅妃死于安史之亂,埋于溫泉池東梅樹下,唐明皇親自撰寫祭文祭奠,并按嬪妃的禮儀重新埋葬,又為其畫像題詩。
《莆陽比事》對梅妃的這些詳細記載,并非李俊甫憑空捏造,而是依據(jù)宋葉石林(原名葉夢得,字少蘊,號石林,宋紹圣四年即1097年進士)從宋水部郎中、藏書家朱遵度(又稱朱萬卷)家所得唐大中二年(848)7月著的《梅妃傳》一書進行記述的,可見《莆陽比事》記載梅妃事跡是源于唐代《梅妃傳》?!镀侮柋仁隆肥且徊渴妨险鎸嵉钠翁锏胤街緯?,曾被譽為"取唐以來上千百年間,凡莆陽事之可傳者"均可收錄。《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評述此書"屬辭有法,紀事核真",是一部完全可信賴的地方史書。因此,《莆陽比事》有著錄的人物是經(jīng)過認真考證后才收錄的,絕不可能把虛構(gòu)的人物收錄于這樣一部可信賴的地方史書中去!可見,李俊甫的《莆陽比事》,是確認梅妃有其人而不容置疑的重要史料依據(jù)。
(二)用新舊唐書沒有記載高力士赴閩選妃而否定梅妃入宮,與史實不符。
首先,新舊唐書無記載高力士赴閩選妃之事,也不能斷定高力士就沒有赴閩選妃。其次,梅妃出身于仕宦家庭?!督献遄V》載,江氏先人多為官,"第一代江漢,字汝廣,觀察使";后代官為大中大夫、司馬、參軍、承事等職;到"第九代江湄,字爾巒,官刺史";"第十一代江仲遜,字惟恭,封鎮(zhèn)國將軍,子采芹,女采蘋,世居?xùn)|華,高祖遷江東,以女貴封妃,封為金紫光祿大夫(正三品),其父江渚追封正議大夫(正四品),莆田諸女盡封孺人,于歸俱賜鑾駕"。可見,由于梅妃家庭關(guān)系特殊,有著良好的教育氛圍,不但具備能詩善賦條件,即使高力士沒有使閩,梅妃也同樣可以被選入宮為妃。至于民間流傳梅妃原為牧鴨女的故事,只不過為了把人物傳說的更神奇而已,不但不能因此否定梅妃能詩善賦,而且更不能以此傳說作為考證梅妃無其人的依據(jù)。
(三)舊唐書沒有記載高力士赴閩選妃而否定梅妃入宮,與史實不符。
首先,新舊唐書無記載高力士赴閩選妃之事,也不能斷定高力士就沒有赴閩選妃。其次,梅妃出身于仕宦家庭。《江氏族譜》載,江氏先人多為官,"第一代江漢,字汝廣,觀察使";后代官為大中大夫、司馬、參軍、承事等職;到"第九代江湄,字爾巒,官刺史";"第十一代江仲遜,字惟恭,封鎮(zhèn)國將軍,子采芹,女采蘋,世居?xùn)|華,高祖遷江東,以女貴封妃,封為金紫光祿大夫(正三品),其父江渚追封正議大夫(正四品),莆田諸女盡封孺人,于歸俱賜鑾駕"??梢姡捎诿峰彝リP(guān)系特殊,有著良好的教育氛圍,不但具備能詩善賦條件,即使高力士沒有使閩,梅妃也同樣可以被選入宮為妃。至于民間流傳梅妃原為牧鴨女的故事,只不過為了把人物傳說的更神奇而已,不但不能因此否定梅妃能詩善賦,而且更不能以此傳說作為考證梅妃無其人的依據(jù)。
(四)早在漢、唐時期,梅妃故里江東已有先人聚居,且在此開發(fā)。
那些認為梅妃無其人的主要理由之一,是唐時的梅妃出生地江東"可能還不曾存在"。其一,這一推論的"可能"二字,本身模棱兩可,沒有對唐時的江東是否存在進行認真考證。其二,這一推論也曲解了莆田舊縣志,把海潮可涌到廣化寺前、泗華陂前和黃石大龜嶼附近,而錯以為廣化寺以東至黃石全是一片汪洋大海。
1.據(jù)《莆田縣志》載:莆田首次置縣于陳光大二年(568),縣治設(shè)延陵里(今城廂南山廣化寺東邊)。延陵里的海拔低于廣化寺、泗華陂幾米,如果以為海潮可以涌到南山廣化寺前和泗華陂而延陵里就是一片汪洋大海的話,縣治豈不是置于汪洋大海之中。再說,唐朝時的北冰洋冰架尚未溶化,海潮一般都在低潮位復(fù)流,即使是每年農(nóng)歷八月"灶公水"或九月"翻江水"這樣的年高位潮,每年海潮能夠涌上江東地面的也只有2至3次,而且每次淹沒的時間最多只有1至2小時,直至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江東每年都有數(shù)次高位潮涌上地面,但也沒有對群眾的財產(chǎn)、生命安全構(gòu)成嚴重威脅。
2.莆田縣冠名取于"莆田里"?!镀翁锟h志》記載,莆田古稱蒲口,其地名最早見于陳天嘉五年(564)之史書。因"莆"與"蒲"古本通用,意指其地蒲草滋生。后經(jīng)開發(fā),平原已出現(xiàn)"莆田里",即今黃石。根據(jù)當時縣治定名公例,多取其地古雅有名的地名為縣名。于是,在陳光大二年置縣時便定名為"莆田縣"。這也說明黃石早在梁陳時就有先人開發(fā),絕不是一片汪洋大海。
3.據(jù)《莆田縣志》載:"按漢制,縣下設(shè)鄉(xiāng),滿千戶的置年俸百石谷子的鄉(xiāng)官一人,不到五百戶的小鄉(xiāng),置嗇夫一名,一里設(shè)一亭,五里設(shè)一郵。五家為伍,十家為什,百家為里,里有里魁,什伍之間,互相檢察"。其一,"什"的由來就是因人聚居而得名。江東地處海濱,自古以來就有稱"東什"和"西什"的自然村,說明東什和西什在漢朝時就有先人居住。其二,江氏后裔都在東什居住至今。清張琴主編的《莆田縣志·風(fēng)俗志》上卷記:"唐天寶中,東華村有江仲遜"、"今江東江姓其后也"?,F(xiàn)存清代所立的浦口宮碑刻也都明白記載唐江仲遜就是江東人,今江東江姓就是其后。浦口宮內(nèi)東邊南起第二塊題捐芳名碑第12列記載"唐贈鎮(zhèn)國將軍江仲遜,清世孫詔賜修職郎漢儀次男詔賜登仕郎唐云孫宗高……捐白金叁拾兩正重修"。
4.唐代黃石已有私人商店,且已建水塘灌溉農(nóng)田?!镀翁锟h志·商業(yè)篇》載,唐代縣城及城郊已有私人商店,黃石、莊邊、白沙、百丈(今大洋)、瀨溪均出現(xiàn)墟集和私營小店?!镀翁锟h志·大事記》載:貞觀元年(627),南北洋建水塘圍墾造田,主要有:諸泉塘(今城廂區(qū)北磨附近)、永豐塘(今城廂區(qū)筱塘)和瀝潯塘(今城廂區(qū)霞林、棠坡附近),其后又建頡洋塘(今涵江區(qū)卓坡附近)。貞觀五年(631)建國清塘(今荔城區(qū)黃石定莊附近)。國清塘與黃石江東地處同一海拔,相距僅2至3公里,途中也沒有海堤阻欄,海潮不可能只淹沒江東而不淹沒國清塘。由此可以推定,江東至少在梅妃出生前100年早已存在。
5.從修建南洋海堤的巨大工程看,唐時江東業(yè)已存在?!镀翁锟h志》載:莆田南洋段海堤總長37.45公里,其中東山至江東9.8公里,江東至洋埕7.7公里,洋埕至陂頭19.95公里建成于唐元和八年(813),距梅妃殉難的756年也只有57年??梢姡热嗽缫言谀涎笾負窀叨?,且不斷修筑海堤同大??範?。在當時唐朝生產(chǎn)力還是落后的狀況下,假如江東、東山、洋埕、陂頭等地都不曾存在的話,靠誰修建如此巨大的南洋海堤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