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牛牯嶂七仙女傳說
子皓子
七仙女故事是中國民間流傳很廣的故事,是中國傳說故事中最為璀璨的一顆寶石。七仙女故事的版本很多,其中最出名的是董永與七仙女的故事。
七仙女是玉皇大帝的第七個女兒,名叫紫兒。她心靈手巧,心地善良。七仙女從天上得知人間有一叫董永的年輕人,因家貧無錢安葬死去的父親,只得賣身為奴。七仙女深受感動,私下天庭與董永結(jié)百年之好,在大槐樹下成就姻緣??上ё髅饺说拇蠡睒湟粫r高興,把“百年好合”說成“百天好合”,害得董永七仙女只有百日緣分。七仙女用巧手金梭織出了10匹錦絹贖出了董永,準備回家,希望從此恩愛白頭。不料玉皇大帝得知后十分震怒,急召七仙女回宮。七仙女在玉皇大帝的催逼下不得不與董永分手,忍痛飛回天上。她的織布梭化成了飛梭石,織機也留在了人間,傳說人們在夜深人靜時仍能聽到"咔喳、咔喳"的織機聲。每年正月十五的晚上,身著盛裝的姑娘聚集在飛梭石旁,手捧針線盒向七姐乞巧,唱乞巧歌。唱完乞巧歌后,還要詢問年成好壞、吉兇如何、能否婚嫁等事宜。
黃梅戲《天仙配》戲中塑造了老實憨厚的董永、善良美麗的七仙女、相互幫助的仙女姐妹、刁鉆刻薄的傅員外、無情狠毒的玉皇大帝等生動形象。再加上優(yōu)美的舞姿、動聽的黃梅調(diào),生動的故事深深地留在人們的記憶里。膾炙人口的一曲“夫妻雙雙把家還”就出自這里。特別是著名黃梅戲藝術(shù)家嚴鳳英的出色表演,讓“董永遇仙”這個民間傳說故事更加家喻戶曉,“七仙女”藝術(shù)形象得以深入人心。
增城民間也自古流傳七仙女的傳說。增城市派潭鎮(zhèn)有一座山叫牛牯嶂,是增城第一高峰,廣州地區(qū)第二高峰。牛牯嶂,又名靈山,海拔1084.3米,是增城市最高峰。因山形象只大水牛伏于泥水中,故人們慣稱它為牛牯嶂。
牛牯嶂自古以來是增城主山,主峰海拔1084米。清嘉慶25年(1820)《增城縣志》記載:“牛牯嶂,邑治北九十里,為邑主山。以其緊接南糞(即今南昆山),故又呼為南糞山。盤據(jù)數(shù)十里,左麓曰靈山,接龍門,右麓曰背陰,抵從化。山上多奇花古本,又有星巖、石屋及太白七姑仙女等石,遇旱禱之輒應(yīng),派潭之水出焉?!鼻濉稄V州府部匯考》增城下記:“靈山,……上有仙女石,旱禱輒應(yīng)?!迸c上述記載相對應(yīng),牛牯嶂山下的農(nóng)村流傳“七朵蓮花六朵開”的七仙女傳說。
第一、牛牯嶂七仙女傳說與《天仙配》故事的差異。
牛牯嶂七仙女傳說雖然也是講述七仙女的故事,但與《天仙配》的七仙女故事有很大的差異,并且非常獨特。
一是故事的男女主角身份性格不同。《天仙配》的七仙女是玉皇大帝的第七個女兒,名叫紫兒。而牛牯嶂傳說中的七仙女卻是人間的農(nóng)村七姑娘。“七朵蓮花六朵開”意思就是說,七個仙女中有一個原本是凡間女子,不是天上仙女。七姑娘長得漂亮又賢惠,心地善良,知書識禮,只可惜鮮花插在牛糞上?!短煜膳洹分械哪兄鹘鞘抢蠈嵭㈨樀亩溃j翎謧髡f的男主角是脾氣暴燥、懶惰好賭的阿牛。此外牛牯嶂傳說中的七仙女還有小兒子小牛?!短煜膳洹分械亩篮推呦膳嵌鲪鄯蚱?,而牛牯嶂傳說中的七姑娘卻是一個苦命的人,屢屢受到丈夫阿牛的無情虐待。阿牛常常賭到三更半夜回家,一回到家就用腳把門踢開,將妻子從夢中驚醒。七姑娘稍有不從,阿牛就拳打腳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七姑娘逆來順受,并對阿牛耐心勸導,希望其回心轉(zhuǎn)意。但阿牛本性難移,直至因賭博將七姑娘賣給債主。無情無義的阿牛令七姑娘傷心至極,她對生活感到絕望。農(nóng)歷七月初七這天,七姑娘產(chǎn)下兒子小牛后痛哭一場,滿懷悲哀之情走到牛牯嶂石夫潭投潭自盡了。
原來石夫潭是牛牯嶂最漂亮的水潭,每年的七月初七,天上的仙女都會悄悄下凡到這里沐浴。
其次兩個七仙女際遇命運不同。一個是天上仙女下凡,另一個卻是由凡間到天上成仙。一個為了愛情而被玉皇大帝懲罰,一個由于身世悲慘而受到王母娘娘憐惜?!短煜膳洹分械钠呦膳驉勰蕉蓝阶韵路?,與凡人成就一段美麗姻緣。而牛牯嶂傳說剛好相反,七姑娘由凡間到天庭成仙。這是一個動人的、非常有意思的故事情節(jié)。當七姑娘投潭自盡之時,剛好天上的六位仙女下凡到牛牯嶂石夫潭戲水沐浴。原來石夫潭是牛牯嶂最漂亮的水潭,每年的七月初七,天上的仙女都會悄悄下凡到這里沐浴。六仙女看見七姑娘投潭自盡,知其身世悲慘,不禁萬般同情。她們不顧天庭戒律,每人口吐了一口仙氣,讓七姑娘得以復(fù)生。并認七姑娘做姐妹,帶她上天庭成仙,不讓她回凡間受苦。上到天庭,仙女們都跪在王母娘娘面前,爭著要用自己的仙身來替換七姑娘的凡身。平時執(zhí)法威嚴的王母娘娘,知道七姑娘苦難身世后,不禁也動了惻隱之心。她不但沒有責怪仙女們,而且還為七姑娘脫掉凡胎,換上仙骨,七姑娘從此成為七仙女。此情節(jié)與《天仙配》形成鮮明對照,《天仙配》中的玉皇大帝刻板無情,而這里的王母娘娘卻是通情達理,非常有善心。
再次是故事情節(jié)不同?!短煜膳洹饭适潞啙嵣鷦?,而牛牯嶂傳說曲折離奇?!短煜膳洹分v述七仙女私下凡間,愛上董永。七仙女在眾姐妹幫助下,用巧手金梭織出了10匹錦絹,贖出了董永。兩人高高興興回家,希望從此恩愛白頭。不料玉皇大帝得知后十分震怒,急召七仙女回宮。在天兵天將的催逼下,她不得不忍痛飛去。而牛牯嶂傳說情節(jié)更為曲折,故事更為奇異。七姑娘因丈夫無情而投潭自盡,六位仙女極為憐惜而將她救活,并將她帶上天庭,經(jīng)王母娘娘恩準成為七仙女。眾仙女照例每年的七月初七這天都會來到牛牯嶂石夫潭沐浴,這又引出七仙女和兒子小牛相見的故事。七仙女與小牛相見的情節(jié)跌宕起伏,一波三折。
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多了七仙女與兒子小牛的故事。小牛從小沒有媽媽,父親阿牛又是個不顧家庭的賭鬼。他在家中常感到孤單寂寞,沒有溫暖,在學堂念書總是受盡歧視和欺凌。小牛忍不住向老先生問起自己的母親。老先生見其可憐,便將原由告訴小牛,并教他如何見母親。
這年的七月初七這天,小牛依照老先生教的方法,第一次見到母親七仙女。七仙女回到天庭后,想起自己苦命的兒子,不禁憂愁滿腹。自此茶飯不思,以至生起病來。王母娘娘知道后,念其母子親情難舍,便命天神在牛牯嶂大豬兜下的一塊大石頭上鑿出一座石亭和石洞,石洞內(nèi)還有石桌石椅,允許七仙女每年七月初七這天在這里與親人團聚。
第二年的七月初七這天,七仙女托夢給小牛,叫他到七姐妹洞與母親團聚。小牛夢中見母親舉起左手輕輕一揚,一條碗口粗的青藤從石亭洞口長出來,沿著峭壁,一直伸到山腰,足有一里長。小牛將夢告訴父親阿牛,要他帶去。父子倆到了七姐妹洞下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洞口。阿牛便埋怨小牛無中生有,一怒之下,舉起彎刀向石壁上的青藤砍去。青藤斷口處馬上如泉水般涌出鮮血,周圍的山溪都被染紅了。阿牛見狀嚇失了魂魄,慌不擇路,結(jié)果摔下懸崖身亡。村里的鄉(xiāng)親聞訊后,趕忙用三斗三升糯米煮成米飯,涂抹在青藤斷口,方才將血止住。仙女們見七仙女不但沒有母子團聚,反而無端被砍了一刀,都很同情她,并勸她安心在天庭。七仙女見阿牛已死,村中鄉(xiāng)親父老自始將小牛照顧起來,便斷了凡心俗念。她為了答謝鄉(xiāng)親們,將衣裙一揮,從七姐妹洞下引出一股清泉。從此周圍的鄉(xiāng)村五谷豐登,六畜興旺。村民遇上病痛,只要飲用這里的泉水,就會痊愈。遇到旱災(zāi),村民只要來這里禱告,泉水就會源源不斷涌出,百求百應(yīng)。
四是思想意義不同。《天仙配》更多的是歌頌七仙女和凡人董永動人的愛情。人仙相戀,反映的是人們對甜美愛情的追求,故事浪漫。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卻是反映現(xiàn)實的苦難,通過七姑娘的成仙表達勞動人民對幸福生活的追求,故事哀怨凄婉。七姑娘嫁了一個好賭成性、脾氣暴躁的丈夫,受盡折磨。故事雖然是講述一個家庭的問題,但卻反映了古時農(nóng)村婦女的某種生存狀況。古時婚嫁不自由,特別是婦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著狐貍滿山走,沒有人格的獨立。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反映七姑娘毫無幸福可言的婚姻生活。面對無情無義的丈夫,七姑娘無力改變命運,只能以死抗爭。六仙女相救,七姑娘成仙的故事情節(jié),反映了農(nóng)村古時婦女希望改善命運的良好愿望。因此,牛牯嶂七仙女傳說比《天仙配》的故事更有現(xiàn)實的普遍意義,更能反映勞動人民,特別是婦女對幸福生活的追求愿望。
五是美學上的藝術(shù)形態(tài)不同?!短煜膳洹酚休^為濃厚的喜劇色彩,而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卻是一出令人哀傷欲絕的悲劇?!短煜膳洹冯m然也是一出愛情悲劇,但故事中,七仙女和董永路上相遇,槐樹做媒,眾姐妹下凡織布等情節(jié)生動活潑,充滿喜劇色彩。牛牯嶂七仙女傳說中七姑娘卻是現(xiàn)實中最不幸的苦命人。她受盡丈夫的百般虐待,并被丈夫為償還賭債而賣掉,絕望之下投潭自盡。即使成仙后也母子分離,為見兒子又被阿??硞???梢娖吖媚锸且粋€典型的悲劇人物,牛牯嶂七仙女傳說是典型的悲劇故事。魯迅先生說“悲劇將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家庭倫理在人生最具價值,但阿牛卻將七姑娘所追求的家庭幸福徹底毀滅,七姑娘的悲劇由此產(chǎn)生。悲劇比喜劇更能蕩滌丑惡的靈魂,更具倫理上的激勵作用和喚醒人們的覺悟。因此牛牯嶂七仙女傳說的思想性比《天仙配》更為深刻,更具思想認識價值和教育意義。
牛牯嶂山下不僅有七仙女傳說,而且還有與傳說有關(guān)的獨特風俗。每逢農(nóng)歷七月初七這天,四方鄉(xiāng)鄰均設(shè)宴歡迎七仙女光臨牛牯嶂七姐妹洞。各家未婚的女孩子用盆子盛半盆水,摘些沙田柚葉和香茅草放在水中,水面再置放一面鏡子,鏡面對著七姐妹洞的石夫潭,這樣就可看見七個仙女在潭中沐浴嬉戲。逢年過節(jié),鄉(xiāng)親們還要燒香跪拜七仙女,祈求七仙女賜福降祥。
第二、牛牯嶂七仙女傳說現(xiàn)實的思想與藝術(shù)意義。
首先,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反映人性的光輝,表達了積極的道德價值。《天仙配》中的董永和七仙女是美好和善良的化身。董永勤勞老實,而且是個大孝子,因此他得到七仙女的同情和愛慕。七仙女是天上仙女,美麗和富有同情心,她代表正義和美好,是人們對于理想追求的人格化。牛牯嶂七仙女說比《天仙配》故事的思想意義更為豐富。七姑娘有善良和順及忍辱負重的品格,她是古時農(nóng)村婦女的形象寫照。她從凡間姑娘成為七仙女,是古時人們對命運的理想寄托,反映了古時勞動婦女對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六仙女潭中救人,將七姑娘帶上天庭,在王母娘娘面前爭著以仙身換凡體等的故事情節(jié),反映了同情弱者和樂于助人的人性光輝,同時也是對賭博和虐妻等社會丑惡現(xiàn)象的否定。王母娘娘打破人間天上界限,恩準凡間女子成為七仙女,是大慈大悲的體現(xiàn),是人類憐憫之心的神化。
對美好的追求,樂于助人和慈悲憐憫之心是永恒的人性光輝,在現(xiàn)今社會仍然具有極高的道德價值。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和城市還存在丑陋愚昧的落后現(xiàn)象,“阿牛”式的人物或現(xiàn)象時有出現(xiàn),丑惡的人性還會成為社會的毒瘤。因此,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在現(xiàn)今社會同樣有對倫理道德的宣揚和懲惡揚善的積極作用。
其次,牛牯嶂七仙女傳說有極高的藝術(shù)價值。中國民間的仙女文化源遠流長,充滿藝術(shù)魅力。如牛郎織女、七仙女等傳說,影響了中國一代又一代人,成為了中國文化寶庫中一筆珍貴的文化財富。七仙女傳說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層的精神追求,具有巨大的情感和倫理的感召力,在世界上也產(chǎn)生了較大的影響。牛牯嶂七仙女傳說不論從人物、故事情節(jié)、場景和思想內(nèi)容都和《天仙配》迥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仙配》的“反說”,因此更有其獨特的藝術(shù)魅力。牛牯嶂七仙女傳說或許是董永和七仙女故事流傳中的變異,又或許是派潭鎮(zhèn)當?shù)孛耖g的原創(chuàng),但不管是那一種情況,都是中國七仙女傳說系列中的一朵奇葩。這個傳說對于增城具有非常重要的藝術(shù)價值。
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大大豐富了增城的民間文化。小樓鎮(zhèn)有八仙之一的何仙姑,正果鎮(zhèn)有遠近聞名的牛仔佛,現(xiàn)在又多了派潭鎮(zhèn)七仙女,這大大豐富了增城傳統(tǒng)民間文化。七仙女傳說流行全國,其藝術(shù)影響力是巨大的。牛牯嶂七仙女傳說有完整的故事,有和傳說相關(guān)的紀念物和民間風俗,是非常寶貴的民間文化藝術(shù)。牛牯嶂獨特的七仙女傳說,對于文化傳承和宣傳增城將會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牛牯嶂七仙女傳說為派潭山水增添濃厚的文化色彩。派潭鎮(zhèn)位于增城北部,山美水美,有形態(tài)美如天仙的白水寨瀑布,有明珠般的天池湖泊,有各式各樣的怪嶧奇石。然而很多人認為,派潭鎮(zhèn)雖山清水秀,但缺乏人文氣息。牛牯嶂七仙女傳說的出現(xiàn)和傳播,將會改變這一狀況,派潭的山水文化將會更豐富精彩。
牛牯嶂七仙女傳說將會提升派潭山水瑰麗的仙域意境。作為牛牯嶂七仙女傳說中的主人公七姑娘是生活中的悲劇人物,但傳說的意境卻是美麗的。牛牯嶂是增城主峰,山體高大雄偉,聳入云霄。山中溪清澗碧,泉涌瀑飛,風光秀麗如畫,故事中的石夫潭更是人間仙境。每年七月初七這天,天上的仙女都要下凡到石夫潭沐浴。潭奇水碧,云霧繚繞,仙影飄飄,其夢幻般的仙域意境美得令人陶醉。此外,王母娘娘為讓七仙女母子相會建造的石亭石洞,七仙女為造福鄉(xiāng)親一揮衣裙而引出的清泉,這些都為牛牯嶂山水增添了神秘的仙境魅力。
仙女是美與善的化身,仙女傳說是人間永遠的傳奇。因此,牛牯嶂七仙女傳說是增城珍貴的文化遺產(chǎn),是增城又一張絢麗的歷史文化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