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三明客家建房習俗
曼菱氏
客家人大都住在山區(qū),因而格外注重屋址與山水走向以及地形之間的關(guān)系。民間認為,做屋要選有“龍勢”的地方,這就是山脈的入首之處,要山碧水環(huán),左右盤旋,以形成曲折的入口之地。在這種基址做屋,能人口興旺,飛黃騰達。同時,屋址前面要有腰帶狀的江河流過,而且來水之源與去水之口,皆有回環(huán)而看不見水口,這樣便能財源茂盛。為此,倘若門前沒有水流,則要在門前開渠挖塘,以求財納吉。池塘多為半圓形,可與半圓形的圍龍屋組成吉祥的圓形。反之,被視為“血盆照鏡”的正方形池塘,那是萬萬不可。
選屋址還有諸多忌諱。例如,屋址要取順勢、忌逆勢,忌坐南朝北;要前低后高,忌前高后低;宜在宮觀仙居側(cè)近做屋,忌在塔冢、寺廟、爐冶、故軍營戰(zhàn)地和草木不生之處做屋。此外,做屋還忌正對山溝深壑、通衢大道和直沖江河,以免“沖射”。如果實在避不開,則應(yīng)在正對“沖射”之處,立一塊鐫刻有“泰山石敢當”一類的碣石,以“避邪去煞”。因此,凡建新屋,一般都要請堪輿先生來看“風水”,以選擇吉利的屋址。中國傳統(tǒng)的風水觀念,不免帶有許多迷信色彩。然而,其中也包含了一些對住宅地址選擇、規(guī)劃的合理因素。例如,屋址最好是左有流水,右有道路,前有池塘,后有山丘,認為這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環(huán)抱的風水寶地。這些說法反映了客家人崇拜龍鳳龜虎的古老遺風,但也有其實用目的:在這種地址上建造坐北朝南的房屋,既避風向陽、暖和舒適,又臨水、近路,汲水便利,交通方便。
舊時,三明客家人為求生“龍子鳳女”,圖“平安吉利”,享“天倫之樂”,在建房時,不論從選址、奠基、挖基、壘砌、上梁、喬遷等均有一套約定俗成的民俗。
鄉(xiāng)村村民大多請風水先生選址、定向并依照傳統(tǒng)的“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及“取龍沙”、“看龍脈”的習俗進行。大多選在背靠山、面臨水、坐北朝南的地方,以其冬暖夏涼、空氣流通、居處清爽。客家一般多在農(nóng)事閑暇、雨水較少的冬季建造房屋。但究竟何日平基、開基、落石、安門、上梁等等,則要請“風水先生”來擇日,以避免兇煞不祥之日,擇取黃道吉日。動工之日,如主家子孫的生肖有相沖相克者,則應(yīng)避開。
若屋后是山嶺,破土動工,需挖山搬平地基時,應(yīng)在屋后山坡挖出一層層水平梯級(客家人稱為“陽段”),以減緩雨季山洪下瀉時對房屋的沖刷。如果是炸石開出的屋址,在挖溝砌墻基之前,應(yīng)先往石面上撒些泥土,以示有泥土落地,必能生根開花結(jié)果,預(yù)兆主人能安居樂業(yè)、子孫繁衍。由此可見客家人崇拜土地的傳統(tǒng)習俗。
施工前,房主請“地理先生”用天干地支的古式羅盤定分金線及主門朝向。主門視線不得面沖孤獨的山丘、他人的屋翹角或煙囪或與其它建筑物相抵觸。而后,師傅則按建房者的意圖確定廳堂、神龕、居室、門及窗的定位和開啟等事宜,最后由房主和主建師傅打樁立標,并一起選定黃道吉日。當日,建房東家黎明即起,高燃紅燭,點上高香,殺雞擺供,叩拜土地神,由地理先生指導,東家手提全雞高聲唱道:日吉時良大吉昌,今日起工建華堂。手提全雞高聲唱,把好根基萬年長。五色祥云高高照,子孫名貴家業(yè)旺。由本家或本族輩份最大的長者象征性地揮鋤破土,燃放鞭炮以示動工。破土動工要祀“楊公”以祈吉祥。泥水師傅一幫人則把主體墻基挖好一段,立放主基石(有的石上有鐫刻“石敢當”或“泰山石敢當”等字樣),以示房基的堅實,并可避邪。這時,房主將日前打好的糯米糍粑沾豆粉,請師傅們充饑(基),開基宴請便開始。
基礎(chǔ)石砌置完畢后便開始打土墻或砌磚墻。此時房主貼紅紙,涂食紅,燒香,點燭,放鞭炮,并用全雞、全鴨、條肉,祭祀墻坊,預(yù)祝建房施工平安順利。凡每一工程進程都要鄭重其事地做一番敬神驅(qū)邪、祈求吉祥之事,以及宴請。
上梁是建房工程的一件大事。民間房屋都有一個廳,廳的棟梁,事關(guān)房屋大局,故有“上梁不正下梁歪”之謠諺。民間上梁十分慎重,連梁木進村都要披紅。上梁之前,梁的正中需貼用紅紙書寫的八卦圖,兩邊分貼“萬載”、“興隆”四字。兩端懸掛兩個裝有五谷鹽菜的紅布袋,爾后,燃香、點燭、鳴炮、殺牲致祭,將雞血灑在梁上,并系上紅布,眾人協(xié)力扶起梁柱,木匠師傅手舉雄雞,高聲喝彩,拋撒“梁米”,鄰里小孩紛紛哄搶,家人和圍觀者跟著木匠喝彩高聲呼應(yīng):“有呀—”,在喝彩聲中還唱道:千里來龍結(jié)穴真,新地新材樣樣新。房屋發(fā)福滔滔起,子孫昌盛萬代興。將梁架上,用水平尺測定安好。上梁還要請宗族中一位兒孫滿堂、德高望重的長輩來主持司儀。吉日良辰一到,隨著他的一聲號令,眾人在鼓樂、鞭炮聲中把大梁抬入上廳堂。接著,在他的唱誦聲中,木匠師傅開始澆酒祭梁。“……一盅酒,把梁頭,兒孫世代出公侯;二盅酒,把梁心,裔孫世代萬年興;三盅酒,把梁尾,裔孫世代做官回,大吉大利,萬代富貴!”
祭梁之后,眾人用紅布系緊大梁兩端,抬梁上屋脊——依照慣例,上梁先抬左端,后抬右端,看著大梁升起,主持人又高聲唱贊上梁吉語。上梁儀式在火爆的鞭炮、鼓樂和歡呼聲中結(jié)束后,主家依例要設(shè)宴慶賀,酬謝主持人、各位師傅、親友和幫工。
安裝大門時,要張貼“安門”、“大吉”字聯(lián),木匠師傅口念“財丁兩盛,富貴雙全”吉利語。新屋的大門,一般安置在中軸線上。大門和門樓,一般為向南、向東南,或正對遠處的高峰大嶂,以取“山巒培秀士,世代出人才”。大門和門樓忌向下——以當?shù)睾恿鳛闇?,大門應(yīng)逆河流方向而設(shè);若順流而向,此為“退水門樓”,不吉。大門和門樓還忌諱對著山峽、溝壑、深巷、高塔,也不能讓別的房屋所遮擋。萬一避不開時,可在門樓正脊安置陶制雄獅、八卦圖或立一塊刻有“泰山石敢當”的碣石,以避煞驅(qū)邪。另外,在門前三五米的地方,挖一口池塘,民間認為它也可“吞食”風煞。
安置大門時,要在門上貼“安門大吉”一類的大紅吉聯(lián),門楣懸掛俗稱“門紅”的紅布。講究的大戶人家,還要在門檻下埋放少許金銀或錢幣,以取“腳踏金銀,財源茂盛”。而后,便在鞭炮聲中,把大門安置起來了。
房屋建好后,需擇日建灶。灶的方位,灶門方向和形式都有講究,不得怠慢。如寧化、清流、明溪客家人常以“倒灶”罵人,如說:你屋下倒灶了!自己出了什么不尋常事,也常說:倒灶!因此,建灶被視之為關(guān)乎家庭興衰之大事,動工之前,需點香燭、鳴炮,由砌灶師傅殺雞致祭,方才動工。灶砌好后,又要點香燭、鳴炮,送師傅紅包,進火之時,清流鄉(xiāng)村一帶還要在新灶臺用大鍋爆米花分散給鄉(xiāng)鄰、親友,以示如米花一樣的發(fā)。
新屋落成,入住之前還要“出煞”,亦稱“出破殯”,進行趕鬼驅(qū)邪。寧化、清流“出煞”儀式是在正廳設(shè)壇,擺上供品,并在各間門窗立柱前點燃香燭,由工匠師傅殺雞或殺豬,將其血灑于地,口念咒語,手持“五尺”,點燃懸于盡端的鞭炮,領(lǐng)先繞柱穿門,到處拍打,齊喊:出煞,直逐至(三)叉路口,恍若真在驅(qū)趕兇神惡鬼出門。驅(qū)趕出大門,旋即把大門關(guān)上,待正式入屋時才開。
進新屋時辰是根據(jù)全家人的生辰八字擇定,力避“過火”途中遇上“出殯”或不祥之事。搬遷儀式由舉家人員共同組成,各人都要拿著不同的物件,小孩端“灶君”,家長捧祖宗牌位,而后,飯甑、鍋頭、火種、餐具……列隊前走,鳴炮入宅,要在原灶上做好飯移到新灶,把原灶的火種移到新灶。如果人尚未進屋居住、做飯,也要保持火種不滅。
擇定入屋之日,需宴請賓客,宴請時間可另擇日子,不一定在新遷之日。新遷賀禮也有送燈籠的,但忌送鐘,因鐘與終諧音,“送鐘”與“送終”混音,視為不祥。女兒親家要送糖糕、雞和喜炮等吉祥物。至此,才在新屋過上日子。
屋頂檁子、望板釘放好后,主師傅便開始“出水”蓋瓦,房主又得慶賀一番。待室內(nèi)裝飾、粉刷、油漆等一切就緒,房主還要宴請親朋好友,以祝新居落成。
客家人興土木有其獨特之處。上梁時必須選定與全家男丁生辰八字相吻合的大吉日,燒香鳴炮后,開始祭梁。木匠師傅一手提著一只大公雞,一手操斧,以斧擊梁,放聲歌曰:“日吉時祥大吉昌,今日祭梁正相當?!彪S之刺雞以血淋梁木,再唱:“一點紅,祭梁頭,兒孫代代出公侯;二點紅,祭梁尾,子孫代代都富貴;三點紅,祭梁中,代代子孫在朝中?!倍螅偃°~錢12枚,粘上雞血,撒上一些白米、芝麻,在梁的中心釘上錫制的八卦。卦上盛有金、銀、米、筆、墨、歷書的小紅布袋,下接一繡球,以保佑合家安康,代代出人才。
上梁當晚,還要進行“出火殯”的儀式。房主人在天將黑時,在新客廳中擺下八仙桌,當中放一斗新谷,旁邊擺上木匠的曲尺、墨斗、鐵鑿等物。泥水師傅則擺上準繩、直尺及地理先生的羅盤,主人點燃香燭,請道士做功德,念動咒語以驅(qū)妖邪。木匠師傅手拿魯班尺,邊敲邊念:“日吉時祥,天地開張,魯班弟子新造法堂,雙手把尺四周量,妖魔鬼怪去他方?!彪S后泥水師傅也跟著大喊大叫:“五尺頭上一個錢,給你邪鬼做路錢。逢山山要過,逢石不能擋,逢水水要過,不必造橋梁?!?/p>
最后,木匠和泥水匠同唱:“斧頭彎鉤不能回頭,若要回頭先斬后奏?!比缓?,客人手持竹片到處敲打,直至將“鬼”趕到池塘或河邊方才收兵。意喻把“鬼”趕走,新家可以安居。再請人擇吉日,即為“喬遷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