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南陽特產(chǎn):方城燴面
和美郎
在方城,燴面取得了上天的授權(quán),成為餐飲舞臺上長袖善舞的頭牌,陜西牛肉拉面、山西刀削面、四川涼面等名吃也只能屈居配角、打打下手,至于擔(dān)擔(dān)面、油潑面、熱干面等頂多算是跑龍?zhí)椎闹鲀骸獩]走上兩個回合,沒等到混個臉熟,就緊急風(fēng)一響,嘣噔嗆直奔下場門兒了。
燴面并非方城的土生子,在方城大致也就三十年左右的時間,因此,說方城燴面被改革開放的追光照亮也不為過。
大概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在潘河橋的西頭,率先出現(xiàn)了燴面館。不久,全縣各地到處開花。我至今記得早些年吃燴面的情景和體驗:從一個倍兒破倍兒小的門臉里飄出釅厚的香味,勾引著不爭氣的肚腸,便忍不著要去吃上一碗。
燴面館真牛!走進(jìn)館內(nèi),并沒有男女招待為你倒水抹桌,你愛來不來;來了就得先交錢,一毛五一兩,你愛吃不吃;桌凳一字排開,七扭八晃,你愛坐不坐;桌子上的油膩足有銅板厚,筷子掉上去,悶下頭也很難掰起來,掰起來后便弄兩手油,你愛擦不擦。
館內(nèi)到處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個個三輩子沒吃過飯似地專等燴面出鍋。
更有幾位,全沒有紳士淑女風(fēng)度,圍在燴面鍋前伸長脖子往鍋里看,仿佛鍋里正上演著哪吒鬧海的大戲。出鍋入碗后,大師傅用大馬勺敲著鍋沿兒喊道:“三兩端了”、“四兩端了”?!叭齼伞焙汀八膬伞眰兿竦昧饲G州,屁顛屁顛地奔自己那份兒去了。
有位爺傻傻等了半天卻發(fā)現(xiàn)這鍋根本沒有自己的份,便有些怨言。大師傅嘬著牙花子,像看三孫子似地斜了他一眼,嘴里蹦出三個字“下鍋有”,那位便得了大赦般咧著嘴笑。
好不容易輪到我自己,卻不立即下口,對著燴面碗浮想聯(lián)翩:這碗真海,大得像嬰孩的洗澡盆或鄰家二伯的養(yǎng)魚缸;這面真壯,不知道長著櫻桃小口的姑娘們該如何下咽。
看看四周,人人狼吞虎咽,吃得熱汗直流,滿頭生煙。旁邊的那位,更是吃紅了眼,一會兒噗嚕噗嚕,一會兒吱溜吱溜,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讓人看著揪心。一碗燴面見底后,抹抹大嘴,拍拍肚子,飽嗝響得像打鳥槍,豪壯得能立馬上山打虎。
后來,南北居中的地理位置、甘甜的潘河水、豐厚的文化底蘊、熱情好客的鄉(xiāng)親、淳樸厚道的鄉(xiāng)風(fēng)為方城燴面提供了天然的發(fā)育土壤和獨有的發(fā)展空間。
燴面從概念上給方城飲食賦予了全新的生命特征和濃郁的地域文化風(fēng)情,使方城飲食男女在苞谷糝子、面條子之外吃出了自己的核心品牌。
燴面已融入方城人的情感,成為方城人的一個情結(jié),既牽腸掛肚,又寄托情懷。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方城燴面已不同于當(dāng)初,各燴面館的環(huán)境質(zhì)量也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是,燴面作為一種大眾飲食的本質(zhì)卻一直沒有改變。
誰都喜歡吃,有車的開著車來,沒車的步行而來。誰都吃得起,有錢的吃額外加肉的,沒錢的吃一塊五一兩的。誰吃都合適,西裝革履衣袂飄香的可以吃,剛放下拉煤板車一身臭汗的也可以吃;作資雄厚的時尚靚妹可以吃,綁著小腳的老外婆也可以吃。
如果有閑,你可以去長江燴面館、理想燴面館、潘河橋西頭幾個燴面館感受一下。
里面坐滿了不同類型的人,燴面吃喝之風(fēng)勁吹。在燴面館的外面,這些人可能是徐志摩、是林徽因,在燴面館的里面,這些人可能就是魯智深、是孫二娘;那種豪放、那種愜意、那種自得,率性地寫在臉上。
大家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多高嗓門就多高嗓門,既不怕別人偷聽,也不怕不小心聽到了別人的閑話。隨隨便便,無拘無束,大人叫小孩鬧的,不像是吃飯,倒像是俺村里開群眾大會。
其實,吃燴面要的就是這種噪雜喧鬧、嘻嘻哈哈的環(huán)境,要的就是這種醉心世俗、不分你我的氣氛,要的就是這種大家同樂、安居樂業(yè)的情調(diào)。所有這一切就是燴面的另一道佐料。有了這道佐料,不管你是心累還是身累,吃后都會有一種妥貼疏朗的感覺。
如果在精巧雅致的亭閣里,小風(fēng)吹著,小雨飄著,小弦彈著,小曲唱著,有一位林黛玉或石評梅陪著,這時候,你再來兩海碗燴面,兩棵大蒜,一碟辣椒油,恐怕不管燴面做得如何地道,味道也會大打折扣。因此,我對某位朋友準(zhǔn)備開發(fā)高檔燴面宴之類的想法始終不敢贊同。但這只是我的一廂看法,不細(xì)說也罷。
三十多年來,方城燴面不知接納了多少客人,使這些客人既長膘又長腦子。但是,燴面又同方城人一樣,不太注重自己的形象,不太會“噴”,便難以真正走出家門。厚重、實誠已成為方城燴面的一種價值標(biāo)準(zhǔn)和行為方式。
真希望有一天,方城燴面能突破表現(xiàn)障礙,像楚留香大俠那樣,無論海北天南,常遇百花齊放、蔦歌燕舞,做到處處留香、香飄神州。